一、金错刀
运河的水在子夜时分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墨色,倒映着两岸稀疏昏黄的灯火,如同一条沉睡的巨蟒,在初秋微凉的夜风中缓缓蠕动。水波轻拍着停靠在临安城外一处荒僻小码头的几艘乌篷船,发出沉闷的「哗啦」声。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气、淤泥的土腥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货物和汗水的陈腐气息。
最大的一艘乌篷船船舱内,灯火被刻意压得很低。一盏蒙着厚布的油灯悬在舱顶,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舱内几张神情凝重的脸。柳七娘换下了白日里那身利落的胡服骑装,穿着一件深蓝色不起眼的棉布短褂,长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紧紧挽在脑后。她坐在一张低矮的木桌旁,面前摊开着一卷厚厚的、边角磨损严重的账册。昏黄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异常冷峻,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韵律的轻响。
阿蛮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正用一块沾了药酒的粗布,仔细擦拭着她那柄造型奇特的弧形小刀。刀刃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寒光。她脚踝上的铜铃被布条仔细缠住,一丝声音也无。沈兰舒则坐在靠近舱门的位置,身上裹着一件半旧的靛蓝布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寒潭中燃起的星火,紧紧注视着柳七娘的动作,以及桌上那本摊开的、散发着神秘气息的账册。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运河水的拍岸声、柳七娘指尖敲击桌面的笃笃声,以及阿蛮擦拭刀刃的细微沙沙声。
「七娘,」阿蛮打破了沉默,声音压得极低,「这批货……真能走通?漕运衙门新上任的那个姓赵的,听说可是条喂不饱的豺狗,鼻子比狗还灵。咱们上次在暗香巷弄出的动静,还有朱颜阁……风声怕是早就刮到他耳朵里了。」
柳七娘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账册,指尖的敲击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豺狗?喂不饱的豺狗,只要闻到更肥美的肉腥,自然会调转方向。」她修长的手指在账册的某一页上重重一点,「关键在这里。『金错刀』。」
「金错刀?」沈兰舒轻声重复,目光落在柳七娘手指点着的地方。那并非寻常账目,而是一些极其古怪、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符号,线条刚硬转折,带着一种锋利的质感,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费解的密码。旁边还夹杂着一些数字和地名缩写。
「不是真刀,」柳七娘抬眼看向沈兰舒,昏暗灯光下,她颈间的琉璃镜链折射出幽冷的光点,「是盐。官盐。」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江南七府,去岁官盐定额三百七十万引,实入库不足三百万引。那凭空消失的七十万引官盐……去了哪里?又变成了谁囊中的雪花银?」
沈兰舒倒吸一口凉气!七十万引官盐!这是足以震动朝野、抄家灭族的惊天巨案!
「这账册……就是钥匙?」沈兰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诡异的「金错刀」符号。
柳七娘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符号,眼神锐利如刀锋:「『金错刀』是盐枭之间流通的顶级密语,记录着每一批『飞盐』(走私盐)的源头、数量、经手人、转运路线,以及最终分润的份额。每一笔,都沾着血,浸着盐工的泪,也连着朝中某些大人物见不得光的钱袋子。」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姓赵的不是要查朱颜阁吗?不是想咬我柳七娘一口吗?那我就送他一份大礼——一份足够撑死他,也足够炸翻半个江南官场的大礼!只要我们能把这本账册里真正的『金错刀』,从这堆迷魂阵里挖出来!」
沈兰舒看着柳七娘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冷静和算计,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不是商战,这是真正的刀尖舔血!是将自己置于整个庞大贪腐集团的对立面!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冰凉。
「需要我做什么?」沈兰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朱颜阁是她的火种,她不能让它熄灭。红绡的血,不能白流。
柳七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青瓷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苦涩的松香气息瞬间在狭小的船舱内弥漫开来——正是朱颜阁胭脂中那标志性的松香!
「这松香,是你的手笔。」柳七娘将小瓶推到沈兰舒面前,「它清冽,能驱散污浊,也能……显影。」
「显影?」沈兰舒不解。
柳七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账册旁拿起一个极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翡翠算珠。这算珠比她那把算盘上的珠子小得多,通体碧绿,纯净得毫无杂质,在昏黄灯光下,内部仿佛有流动的翠色水波。她将这枚小小的翡翠算珠,轻轻放在摊开的账册上,恰好压住了一组复杂的「金错刀」符号。
「看仔细了。」柳七娘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
沈兰舒和阿蛮都屏住呼吸,凑近细看。
只见柳七娘拿起那瓶松香油,用一根极细的银簪,蘸取了极其微少的一滴清亮油液。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然后,她将银簪尖上那几乎看不见的油滴,轻轻地、精准地,滴在了那枚纯净的翡翠算珠之上!
油滴落在冰凉的翡翠表面,并未散开,而是如同水银般凝成一粒微小的珠状。
就在油滴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被翡翠算珠压住的那片账册纸张,在昏黄的灯光下,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缓缓显现出密密麻麻、细如蚊蚋、却无比清晰的蝇头小楷!那些文字不再是古怪的符号,而是直白的人名、地名、数量、日期!清晰地指向了官盐流失的源头、转运的节点、参与的官员代号,以及最终银钱流向的蛛丝马迹!
「这……这是……」沈兰舒惊得几乎说不出话!这简直是神迹!
「显微账册。」柳七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冷意,她小心地将那滴松香油用银簪吸走,纸张上显现的文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留下那枚纯净的翡翠算珠和下方冰冷的「金错刀」符号。「真正的『金错刀』,就藏在这层障眼法之下。这松香油脂,是唯一能短暂激活这层隐秘墨迹的『显影水』。而纯净度极高的翡翠,是它的『镜片』。」她拿起那枚小小的算珠,对着灯光,其内部纯净无瑕,如同最清澈的深潭,「每一颗这样的『钥匙』,都价值连城,也……致命。」
沈兰舒看着那枚小小的、内蕴乾坤的翡翠算珠,又看向柳七娘颈间那串折射幽光的琉璃镜链,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根本不是装饰!这是她行走于黑暗、洞悉一切秘密的武器!朱颜阁的松香,竟无意间成为了开启这致命秘密的钥匙!
「姓赵的豺狗,还有他背后的主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金错刀』,会被一盒胭脂里的松香……给破了!」柳七娘嘴角的冷笑如同刀锋,「我们的船队,明面上运的是朱颜阁的胭脂、药材和北地来的毛皮。暗舱里……装的就是这本账册,和几块足以让姓赵的万劫不复的『敲门砖』!」她眼中寒光一闪,「只要船能平安抵达扬州,把这东西交给该交的人……朱颜阁的麻烦,自然烟消云散。甚至,还能从这盐税黑洞里,撕下一块肥肉来!」
二、星槎引
夜更深了。墨色的运河上起了薄雾,如同幽灵的纱幔,将几艘吃水颇深的乌篷船笼罩其中。船队悄然启航,没有号子,没有灯火,如同几片融入夜色的巨大阴影,无声地滑入运河主航道。
沈兰舒站在为首那艘大船的船头,夜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起她额前碎发。她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袄子,望着前方被雾气吞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航道。河水的腥气,船舱里隐约传来的胭脂松香和药材的混合气息,还有那本隐藏在暗处的、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账册……一切都让她心神不宁,仿佛置身于巨大风暴来临前的死寂中心。
「怕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是阿蛮。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船头,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在冰冷的甲板上,如同夜行的狸猫。脚踝上的铜铃依旧被布条缠死。
沈兰舒摇摇头,目光依旧凝视着前方翻滚的雾气:「不是怕。是……觉得这黑暗太沉,水路太长。」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七娘她……像是在下一盘赌上一切的棋。我们,都是她的棋子吗?」
阿蛮沉默了片刻,走到船舷边,俯身用手舀起一捧冰凉的运河水。河水从她指缝间淅沥落下,在墨色的河面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涟漪。「棋子?」她甩掉手上的水珠,声音带着一种经历过太多生死的平静,「这世道,谁不是棋子?重要的是,下棋的人,有没有把棋子的命当命。」她侧头看向沈兰舒,昏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至少,七娘给了朱颜阁那些姐妹一条活路,给了红绡的孩子一个安置。她利用这松香,但也给了它真正的价值,让它成了能割开黑暗的刀。比起那些把我们当牲口、当祭品的『执棋者』,她算不错了。」
沈兰舒心中微震。阿蛮的话简单直接,却如同重锤敲击在她心坎上。是啊,比起沈府、比起镇北王、比起那深宫中的太后……柳七娘的「利用」,至少带着一丝可以触摸的温度和尊重。她是在漩涡中挣扎求生,但柳七娘,似乎是在试图搅动这潭死水,哪怕只是为了从中捞取利益。
「你看那雾里。」阿蛮忽然抬手指向前方。
沈兰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运河前方,雾气最为浓重的水域深处,竟隐隐亮起了几盏灯火!那灯火并非岸上的渔火,而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灯光昏黄,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鬼魅的眼睛,排布成一个奇怪的阵列,似乎在指引着方向。
「是『星槎引』。」阿蛮低声道,「七娘安排的引航人。专走夜路,认雾不认光。只有他们,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暗流礁石遍布的夜航道上,把船队安全地带到该去的地方。」
仿佛印证她的话,船队无声地调整了方向,朝着那几盏鬼魅般的「星槎引」灯火缓缓驶去。船身破开墨色的水面,留下两道无声扩散的涟漪。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虫鸣般的歌声,穿透了浓雾和水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那歌声苍凉、古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来自古老的河底:
「金生水,水行舟,舟载千金过险流;」
「木生火,火燎原,原上枯骨换新钱;」
「土生金,金错刀,刀光烁烁斩龙腰……」
歌声断断续续,词意晦涩不明,却隐隐与柳七娘账册上那些「金错刀」符号和五行隐喻相合!如同某种神秘的、只流传于运河夜航者之间的切口!
沈兰舒和阿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引航人的歌谣,绝非寻常!
船队跟随着「星槎引」的灯火,在浓雾弥漫的河道中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两岸的灯火早已消失不见,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墨色的水、翻滚的雾,和船身破水的低沉呜咽。压抑感越来越重。
突然!
「哗啦——!」一声巨大的、如同巨物破水而出的声响,猛地从船队左前方传来!紧接着是几声惊恐短促的呼叫和重物落水的「噗通」声!
「有埋伏!」船队中立刻响起尖锐的唿哨和示警声!
沈兰舒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抓住冰冷的船舷,探头望去!只见左前方那盏作为「星槎引」的灯火附近,一艘小舢板被什么东西猛地撞翻!船上的引航人惨叫着落入水中!昏暗中,隐约可见数个如同水鬼般的身影,正迅捷无声地从翻覆的舢板处,朝着船队快速潜游而来!水面被划开一道道诡异的白线!
「水鬼!是漕帮的水鬼!」船上有经验的老船工发出惊骇的嘶吼!
「保护货舱!」柳七娘冷静到冷酷的声音从主舱内传出,瞬间压下了骚动!
阿蛮眼中寒光爆射!她反手就从后腰抽出了那柄弧形小刀,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她一把将沈兰舒推向身后相对安全的船船舱壁角落:「待着别动!」
几乎在阿蛮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船底传来!整艘大船猛地一震!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声!是水鬼在凿船!
「妈的!稳住!拿鱼叉!长杆!给我往水里捅!」船老大嘶声力竭地吼着,船员们慌乱地抓起手边的武器冲向船舷。
「噗嗤!」「啊!」
惨叫声随即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船员,刚把鱼叉探入水中,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拖拽下去!只留下水面上翻腾的浪花和迅速晕开的暗红色!
水下的搏斗瞬间爆发!水面如同沸腾般翻滚,不断有鲜血涌出,染红墨色的河水!水鬼如同附骨之疽,利用黑暗和水流的掩护,不断袭击着船舷边的船员,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船上的人居高临下,却难以捕捉水下的敌人,投下的鱼叉和长杆大多落空,反而被神出鬼没的水鬼拖下水数人!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这样下去不行!」阿蛮看着不断倒下的船员和船底持续传来的凿击声,眼神凌厉如刀,「必须下水!把他们逼出来!」
「不行!水下是他们的天下!」船老大惊恐地喊道。
「那就在船上烧死他们!」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柳七娘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舱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深蓝布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如同野兽般的寒光。她手中,赫然捧着几罐朱颜阁用来盛放胭脂膏体的粗陶罐!罐口被厚厚的油布封着,但一股浓烈的、属于朱颜阁胭脂特有的、混合着茜草和松香的气息已经弥漫开来!
「阿蛮!接着!」柳七娘低喝一声,将一罐沉甸甸的陶罐抛向阿蛮!
阿蛮瞬间明白了柳七娘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她一把接住陶罐,没有任何犹豫,用牙咬开罐口的油布!顿时,一股更加浓烈、甚至带着灼热感的茜草混合松香的气息喷涌而出!
「掩护我!」阿蛮朝着船老大吼了一声,身体如同敏捷的豹子,几步冲到船船舷边!她看准一处水下黑影密集翻腾、凿击声最剧烈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罐粘稠深绯、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胭脂膏体,狠狠砸了下去!
「噗通!」
陶罐入水,瞬间碎裂!粘稠的深绯色膏体如同浓稠的血浆,在水中迅速晕染扩散开来!那浓烈的、带着松香的气息,在冰冷的河水中形成一片极其显眼的、诡异的绯红色雾团!
「点火!」柳七娘厉声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船工,立刻将手中点燃的火把,朝着那片正在迅速扩散的绯红色水域,狠狠投掷下去!
「轰——!」
火把接触到水面上漂浮的、沾染了粘稠胭脂膏体的油性物质(蜂蜡和茶油)的瞬间,如同点燃了油库!一片炽烈的火焰猛地在水面上爆燃开来!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水面漂浮的胭脂膏体,发出「滋滋」的燃烧声!深绯的火焰混合着浓烈的松香气味,在墨色的运河上疯狂跳跃、蔓延!瞬间将那片水域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水下传来!
几个浑身着火、如同人形火把的身影惨叫着从燃烧的绯红水域中挣扎着冒出水面!他们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但沾染了粘稠膏体的身体如同最好的燃料,火焰越烧越旺!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狰狞、痛苦、扭曲!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正是那些凿船的水鬼!
这惨烈而恐怖的一幕瞬间震慑住了其他潜伏的水鬼!凿船声戛然而止!水面下那些诡异的白线迅速远离了燃烧的火焰区域!
船上的危机暂时解除,船员们看着水面上那几个翻滚哀嚎、最终沉入水底的火人,无不脸色煞白,心有余悸。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和浓烈的松香胭脂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加速!冲出这片雾区!」柳七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火攻与她无关。
船队开足马力,破开燃烧后残留的零星火苗和漂浮的焦黑残骸,朝着前方加速驶去。试图逃离这片修罗场般的伏击水域。
然而,就在船队刚刚冲出那片燃烧水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鸣镝声,如同死神的狞笑,骤然划破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两岸原本死寂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了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跳跃,瞬间驱散了部分浓雾,照亮了河岸两边影影绰绰的人影和……一架架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弩车!
「停船!漕运衙门缉私!违者格杀勿论!」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浓重官威的吼声,借助铜喇叭,如同滚滚雷声,从岸上传来!清晰地压过了运河水声!
船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河心!前有燃烧的余烬,两岸是张弓搭弩的官兵!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船舱内,柳七娘的脸色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猛地看向岸上那个被众多官兵簇拥着、身着青色官袍、一脸阴鸷得意的中年官员——正是新任漕运分司赵主事!
「赵德禄!」柳七娘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沈兰舒的心沉到了谷底。水鬼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在这里!赵德禄竟然亲自带兵,在此设伏!他怎么会知道船队的准确路线和时间?难道……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