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替沈度把完脉,垂下手去,“毒素大半儿清理干净了,剩下的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药铺照着抓,吃两副就能好全。”
“这次多亏你了。”
沈度身体虚乏,必须靠着别人的支撑才能站得稳,想起这次因公殉职的弟兄还有重伤那几人,他面色不由得沉重几分,“都怪我大意,着了他们的道儿,害得大家都被拖入危险之中。”
“不怪你。”
阿棠一边翻找着桌案上的册子,一边说:“那些人体内早就被埋下了毒,只要用特定的药物一激,两者相合致使毒发,必死无疑。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弃子。”
“你刚到的时候,没闻到什么独特的味道吗?”
她的问题唤起了沈度的回忆,他带着人先赶到了丹房这边,察觉到有许多人聚在此处,正想要分而化之,逐一击破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踩到东西暴露了自己。
对方见势立马展开反击,
双方就混战在一起,而在这个时候,他明明听到有很多人在靠近这片区域,却没人来支援,紧接着就是不知何故,对面的人双目染血般狂躁起来,不要命的压着他们打。
他一个人保护不了所有人。
很快有人受伤,有人倒下,他想到分别时陆梧塞给他的示警烟花,连忙点燃,请他们支援。
在这整个过程中,的确很有问题。
“血腥味太重,闻不到其他的。”
沈度黯然的摇头,他身旁的差役见状,小声的说道:“好像是有些像……苦杏仁的味道,很淡,血腥气一盖就闻不到了,我打小鼻子就灵,应该不会错的。”
沈度侧首看他,“你当时怎么不提?”
“那时候都火烧眉毛了,谁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啊。”
差役苦笑,他也没想到这玩儿还能酿下大祸,险些把他们一锅端了,阿棠思索须臾道:“那便就是如此了,此毒需要引子才会催发,所以你们没事。”
“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
阿棠一心二用,随手翻到一页,目光微凝,将它倒扣在桌案上,继续去拿其他的,沈度闻言又是一叹,“我们正在清查附近的东西,突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刚一转身,大片的粉末就扑到了脸上。”
“那人身法很好,我们当时并没有聚在一起,但他几个挪转之后,所有人都中了招,很快眼前模糊,呼吸困难,浑身发软……”
“看清楚他的模样了吗?”
阿棠手上动作一滞,扭头问道。
差役很是羞愧,“没有,那药劲太猛了,刚吸进去人就有些神志不清……”
说不失望是假的。
倘若抓不到人,他只要换个地方和身份,依法炮制,就会有第二个白云观和数不清的受害者。
他们的行踪、手法会更加高明且残忍。
利益所驱。
绝不会轻易放弃。
阿棠无声的叹了口气,只觉得手底下的这些薄薄的纸张和粗涩的墨迹像是堆在白骨山上黏稠的血液,在她指尖洇开,怎么都擦不干净。
“那人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身形偏瘦,与我差不多高。”
沈度斟酌着开口,语速缓慢却很认真,“他善用左手,左腕上有一大块烫伤的疤,袖子垂下来刚好盖住,模样的话……我大概还记得,回去后我就把他画出来,让官府张贴告示搜捕。”
阿棠很是意外,那些药材的效果有多猛她比谁都清楚,沈度能在这种状况下还观察出这些,堪称意志力惊人。
她眼睛随意的扫了下。
见他腿上的伤口鲜血淋漓,衣裳皱皱巴巴的,垂在半空中的手指甲还浸着血,顿时了然。
沈度察觉到她的打量,下意识把手背在后面。
阿棠装作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仔细斟酌他的话后,提醒道:“对方心性狠辣又善于隐忍,你将他的画像公之于众未必能起到作用,反而会刺激他,或者让他藏得更深。”
这么大的组织在暗中运转多年,涉及之人肯定不止地宫一处。
盯着一个人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怎么办?”
沈度叹气,“难道这个人就用不上了吗?他是我们关于此案唯一的线索。”
“不是唯一。”
阿棠一语戳破重点,“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分出人手来灭姑娘们的口?”
“为什么?”
这一点正是沈度想不清楚的,她们被关在这儿,接触不到机密和外界,甚至不清楚他们的身份,让她们活下去又能坏什么事。
可对方偏偏在明知官府查到此案,能把他们全歼在此的时候,选择了分出人手去杀她们。
“来历。”
阿棠道:“她们被谁卖给白云观,从何处而来,顺着这个往下查,对方被迫舍弃地宫和这儿的一切,但他们多年的经营不能因此毁于一旦,这么大的利益谁能轻易割舍?”
“为了维持交易,他们肯定会大肆搜刮合适的人选,来填补这次的损失,所以……”
“所以只要盯紧那些渠道和拐子,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搞鬼的人。”
斩草除根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沈度大喜,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虚弱的事情,情绪一上来,血气激荡,顿时有些头昏,骇得他旁边的人立马架住他,“大人,大人你别激动啊。这毒还没清干净呢。”
“我没事。”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沈度真想立马就去查问那些姑娘,他视线落在阿棠身上,“你要是男子,以你的才能,刑狱这一块又能有几人与你较量!”
“我是女子也不影响与人较量。”
阿棠随意回了句。
沈度忙道:“我不是说女子不好,只是……大乾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你这一身的才华终究不得施展,我是替你惋惜。”
“为官……”
阿棠咀嚼着这两个字,半响后笑了下,“不做官我也有可以做的事,就像这次,她们能活着离开这座牢笼,我很高兴,至于功勋名利,无关紧要。”
“可是外面不知道这些。”
沈度敬佩她的豁达,但又很无奈:“在他们的眼里,你依旧是个寻常女子,你的功绩、荣耀、会落在他人头上,他们会踩着你飞黄腾达,然后转头又觉得你不过如此。”
“沈大人,那你也会吗?”